與其說短暫地睡了四五個小時,不如說閉目養神直到黎明,一整夜,陳娟都沒有真正地睡著。即便如此,一早起來的她也毫無倦意。案子雖然已經告破了,但是還有很多事情,是她迫切想要了解的。
撥通何衛東的手機,對方很快就接了:「娟姐,這才過七點,你怎麼就醒了,不是讓你多睡一會兒嗎?」
「我睡不著。昨晚你們也辛苦了。幾個孩子呢,現在什麼情況?」
「昨天市一醫院特別安排幾個科室的醫生連夜給他們做了全面的體檢,都沒有問題。鄒薇薇和餘思彤,被她們的家長接回家了。冷俊傑和靳亞晨現在還在醫院的病房裡。他們倆一個沒了媽媽,一個父母雙雙被捕,我們正在想如何通知他們的其他順位監護人。但這事好像頗有些難度。」
「困難在哪裡?」
「冷俊傑說,他媽媽當初不知出於何種原因,跟父母,也就是冷俊傑的外公外婆徹底鬧掰了,之後很多年沒有再聯繫過。冷俊傑也從沒見過外公外婆,更不知道他們住在哪裡。而他的親生父親更是個謎,他根本不知道父親是誰,冷春來也沒有提起過。」
「我們當初調查冷春來的時候,知道她懷上冷俊傑的那段時間,正好在橫店拍戲。你們聯繫一下橫店那邊,看看能不能查到十五年前冷春來參與拍攝過的影片,進過哪些劇組,也許就能順藤摸瓜找到當年跟她發生過關係的男人。冷俊傑這孩子太可憐了,一定要想辦法找到他的親生父親,不然他就成孤兒了。」
「好的,我明白了。」
「對了,冷俊傑知道他媽媽被殺害後,是什麼反應?」
「悲傷不能自持,幾乎哭了整整一夜。劉丹安慰了他很久,現在情緒才穩定下來。」
「唉,所以我說,這孩子真的很可憐。相依為命的母親居然被好朋友的家長殺害了……這簡直是雙重打擊。冷俊傑和靳亞晨,沒有住在同一個病房吧?」
「是的,正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我們安排他們住在不同的病房。說到靳亞晨,也有點棘手。我們已經通過親子鑒定確定靳文輝和韓雪妍不是他的親生父母了,這意味著他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也不是血親,這種情況下,我們是否還要把他們視為順位監護人呢?」
「我認為,應該想辦法找到靳亞晨的親生父母。具體情況,需要審問韓雪妍和靳文輝。」
「那我現在就審問他們。」
「不,這事我來。我現在先去一趟醫院,跟靳亞晨見面聊一下,然後審問韓雪妍和靳文輝。」
「好的。」
半個小時後,陳娟來到市一醫院,跟何衛東聯繫後,在住院部一間單獨的病房裡見到了靳亞晨。
正是照片中那個眉清目秀、皮膚白皙的男孩。此刻他已經吃過醫院配送的早飯了,坐在床上望著窗外出神,看到陳娟進來後,他站了起來。
陳娟和藹地說:「靳亞晨嗎?我是這次專案組的組長陳娟,你可以叫我陳警官或者陳阿姨。」
「我聽何叔叔說了,多虧您我們才能得救,謝謝陳阿姨。」靳亞晨禮貌地向陳娟鞠了一躬。
真是個懂事的孩子。陳娟的心被刺痛了一下。其實她現在很難想像靳亞晨的心情——得知父母是這次案件的罪魁禍首,以及他們根本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還殺死了好朋友的母親……這個十五歲的少年,此刻正承受著怎樣的傷痛呢?但是這樣的情況下,他並沒有表現得情緒化,而是禮貌地向自己道謝。靳文輝和韓雪妍把這個孩子教育得這麼好嗎?真是諷刺啊。
「不用謝,這是我們警察應該做的,」陳娟微笑著說,「坐吧,阿姨想跟你聊一會兒,可以嗎?」
「好的。」靳亞晨坐在床沿上。何衛東搬了一把椅子過來,陳娟對他說:「你去忙吧,我跟亞晨單獨聊一會兒。」
「好的。」何衛東走出病房,把門帶上。
「何叔叔昨天已經把這起案子的結果告訴你了,對吧?」陳娟問。
「是的。」
「對於這個結果,你感到意外嗎?」
「我之前猜測過,會不會是他們綁架了我們五個人。但是,我沒有想到他們不是我的親生父母,更沒有想到他們會殺死冷阿姨……昨天何叔叔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我非常震驚,心裡難過到了極點。」
說這番話的時候,靳亞晨鼻子發紅,眼眶也濕潤了,滿臉的悲傷。但是陳娟能看出,他在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盡量不讓自己哭出來。他的堅強和隱忍,讓陳娟為之感慨。
「你早就猜到自己的父母可能是這起綁架案的元兇?」
「嗯……但我之前只是這樣想過,不能確定。我甚至跟另外四個同學提起過,但他們覺得應該不可能。沒想到是真的。」
「你為什麼會懷疑自己父母?可以從頭說起嗎?把整件事的經過都告訴阿姨。」
靳亞晨點了下頭,說:「這件事情最開始源於我的好奇心。大概是從今年初開始的吧,我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我們家有一個大儲藏室,用來存放一些雜物之類的。以前我沒怎麼關注這個儲藏室,是有一次需要用工具箱,才去裡面翻找了一下,結果從幾個大箱子里,發現了很多食品——保質期比較長的麵包、火腿腸、肉罐頭、零食等。我當時既欣喜又好奇,不明白父母為什麼要藏這麼多好吃的在儲藏室里。很快我又想通了,他們平時都會限制我吃零食,大概是擔心我長胖吧,所以才會藏起來。」
「我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他們,心想這個『寶庫』被我發現之後,我可以時不時拿點零食出來吃,他們應該不會知道。但是一段時間後,我再次去儲藏室拿零食的時候,發現幾大箱食品全都不見了。我當時很吃驚,不知道他們把這些食品轉移到哪裡去了。找了廚房等地方,並沒有找到。這時我注意到,父母一起開車出門了,所以就想,難道他們把這幾大箱食物全都帶到某個地方去了?」
「這事我怎麼都想不通。他們到底在做什麼?這些食物被運到哪兒去了?為什麼要背著我做這樣的事呢?我本想等他們回來後,直接問他們的,後來還是忍住了,因為我想自己尋找答案。」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開始關注這件事,結果發現了一個規律。儲藏室里總是會不定時地增加一些食品,當數量湊夠幾大箱之後,這些食物就會徹底消失,而當天,我的父母或者其中的一個,一定會開車出去一趟。」
「這個時候我清楚地意識到,父母一定是瞞著我在做什麼事。而且我突然想起,這件事並不是從今年才開始的,其實從我有記憶以來,他們就總是會不定時地消失一個下午或者晚上。只是我當時年齡還小,覺得他們應該是去工作了,就沒有多想。現在才發覺事情可能不是我想像的那麼簡單。因為他們不可能帶著足夠在荒島上生存一兩個月的食物去處理任何工作,而且還瞞著我。」
「我的好奇心越來越強烈,最後做了一個決定——一定要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於是四月的某個周末,爸媽對我說『亞晨,我們要出去一趟,你在家好好做作業』,我猜到他們又要去做這件事了,於是嘴上答應,實際上,在他們出門之後,我就跟著出了門。他們去地下停車場開車,而我跑到小區門口,打了一輛車,告訴司機,跟著前面這輛車。」
「他們駕車來到郊外,這裡有一些獨棟建築,他們進入其中的一棟,我自然不可能跟著進去,便默默記下了這個地址和門牌號,然後打車返回家中。大概一個小時後,他們回來了,根本沒有意識到我也出去了一趟。」
「接下來的某個中午,我趁爸爸午睡的時候,偷偷拿了他皮包里的鑰匙串,有些鑰匙我知道,就是家裡的鑰匙,剩下的就只有一兩把了。我悄悄出門,找到配鑰匙的地方,把我不知道的兩把鑰匙各配了一把,之後回到家,把鑰匙串放回他的皮包。」
「我找了一個周末,借口說要去同學那裡玩,實際上是打車前往上次那個地點。我用其中一把鑰匙試了一下,果然打開了房門,便走了進去。」
「但是讓我失望的是,這套房子里除了簡單的傢具,什麼都沒有。就在我疑惑不解時,聽到了細微的聲響,循著聲音找去,我發現了一道鎖著的門。我手裡還有另外一把鑰匙,一試,把這道門也打開了,出現在我眼前的是向下的階梯,通往地下室。」
「我當時心裡有些恐懼,不知道地下室里有什麼,但還是壯著膽子走了下去。下面有燈光,也有響動,顯然有什麼生物在裡面。但是,我正戰戰兢兢地往下走,一個怪物突然出現在階梯下方,把我嚇了一大跳,我大叫一聲,逃也似的跑出地下室,將門鎖上,然後離開了這棟房子。」
聽靳亞晨講到這裡,陳娟忍不住打斷道:「怪物?」
靳亞晨搖了搖頭:「不,其實是一個人,一個長得有點醜陋和畸形的人,頭很大,五官扭曲。當時他突然就跳了出來,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十分可怕,所以我把他當成了怪物。但事後想起來,他只是一個可憐的畸形兒,而且從穿著上來看,年齡不會很大,也許跟我差不多。」
陳娟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示意靳亞晨接著往下說。
「知道這件事後,我整個人都不好了。我父母居然偷偷把一個畸形的孩子藏在郊區的地下室,而這件事顯然其他人都不知道。這個秘密像一個噩夢縈繞在我心間,我本能地意識到,父母做了什麼犯法的事情,我不敢跟他們對質,也不敢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這時學校里流行起了玩國王遊戲,我和趙星、冷俊傑、鄒薇薇、餘思彤五個人經常一起玩,覺得很有趣。至於那個秘密,我一直壓在心頭,忍著沒有告訴任何人。直到五一節那天,我們五家人一起去三岔湖野炊,家長們準備燒烤的時候,我們五個人單獨跑到另一邊湖畔玩國王遊戲,幾輪之後,趙星抽到了『國王』,提出的要求是,讓我說出一個我知道的最大的秘密。」
「玩遊戲之前,我們都發過誓,如果被提問,一定要說實話,不然天打五雷轟之類的。這是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是,我實在是壓抑太久了,有種不吐不快的傾訴慾望。於是我讓他們發誓,絕對不能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他們照做了。然後,我把這件事講了出來。」
「毫無疑問,他們四個人都驚呆了。但趙星似乎不太相信,懷疑我在吹牛。我說,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就帶你們去那個地方親眼看看吧,反正那兩把鑰匙正好被我揣在身上。」
「趙星、冷俊傑立刻產生了興趣,但兩個女生有點害怕。最後鄒薇薇決定跟我們一起去看個究竟,而餘思彤一向是乖乖女,又是班長,所以選擇回到家長們那裡去,但她保證不會把這事告訴家長們,會找借口幫我們打掩護。」
「於是我們四個人離開三岔湖,打車前往郊區的那個地方。我再次用鑰匙打開了房門,進入後,我們徑直來到那道通往地下室的門前,對他們說,那個畸形兒就關在下面。做好心理準備後,我用鑰匙打開了門。」
「但是,我們沿著階梯走下去,並進入寬敞的地下室後,並沒有發現那個畸形兒。這時我猛然意識到,我上次來過之後,也許留下了一些痕迹,被我父母察覺了,他們便將那個畸形兒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了。」
「我把自己的推測告訴了趙星他們,這一次他們沒有懷疑。因為雖然沒見到人,但是這個地下室里明顯有人居住過的痕迹——床、電視機、沙發、冰箱、食品櫃、衛生間、通風換氣設備等等。顯然,這些東西還沒來得及轉移到別處。」
「我們離開了這棟房子,打車回到家附近,在肯德基坐了一會兒,討論這件事情。冷俊傑說:『雖然我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但這明顯是非法拘禁,是犯法的!』鄒薇薇說:『那怎麼辦?我們要報警嗎?』」
「這時我不同意了,因為干出這事的,是我的親生父母——我當時是這樣以為的。而且這件事他們倆都參與了,如果報警的話,他們肯定會坐牢,工作自然丟了,我也會失去雙親,我們原本幸福的家就徹底完了。這是我不願意看到的。」
「趙星很仗義,他說:『這事我們必須考慮靳亞晨的感受和實際情況,報警的話,不等於把他坑了嗎?』冷俊傑說:『那這事也不能放任不管,假裝不知道。那個畸形兒不知道還要被關多久,太可憐了,難道我們不想辦法把他救出來嗎?』」
「當天下午,我們沒有商量出解決辦法,便約好共同保守秘密,絕不告訴其他人,之後就回去了。回去後爸媽問起我們突然回家是怎麼回事,我沒有正面回答,搪塞了過去。」
「後來一段時間,我們五個人悄悄商量了好幾次,最後決定營救那個可憐的畸形兒。但是他現在已經被轉移到別處了,沒有實證的話,就算報警,警察也不一定會相信我們幾個小孩的話。餘思彤提議,尋求某個大人的幫助,於是我們想起了冷阿姨,她是一個非常開明的媽媽,和冷俊傑的關係就像朋友一樣,我們也很信任她。」
「某個周末,我們五個人去冷俊傑家,一起把這件事告訴了他媽媽,希望得到她的幫助。冷阿姨得知此事後,提議報警。我說,我爸媽非常聰明,可能已經察覺到我知道此事了,所以把那個畸形兒轉移到了別處。報警的話,找不到那個孩子,就沒有證據,警察也未必會相信我們的話,畢竟只有我一個人見過那個孩子。我爸媽一定會用花言巧語為自己開脫,甚至捏造我有幻想症。警察一旦相信了他們的話,就不會展開搜尋了。」
「冷阿姨說,但是不報警的話,怎麼才能引起警察的重視,讓他們找到那個被藏起來的孩子呢?我們幾個人商量了很久,設想了各種各樣的辦法,甚至通過各種途徑打聽和尋找,試圖找到那個孩子的下落,但是都一無所獲。最後,我想到了一個另類的營救計劃,就是製造我們幾個人集體失蹤的假象。如此一來,警察肯定會在全城範圍內展開搜尋,從而找到那個被藏起來的孩子。」
「但是要實施這個計劃,需要冷阿姨的配合。冷阿姨一開始不同意,覺得這樣做不妥,她會被當成綁架犯。但我們說,事後我們會集體做證,向警察說明真相。冷俊傑對他媽媽說:『除了這個辦法,我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你不是從小就教育我要當一個有正義感的人嘛,那我怎麼能對這樣的事情坐視不管呢?』——這番話說動了冷阿姨,她同意配合我們演這場戲,扮演綁架者。」
靳亞晨說到這裡,難過地低下頭,眼淚再次湧出眼眶:「另外我知道,冷阿姨願意配合做這件事,還有一個原因,她是在為我著想。假如報警的話,我的父母可能都會被捕。她覺得這樣的話,我就變成了一個沒人照顧的小孩,太可憐了。冷阿姨是一個非常開明的大人,她從來不把我們當成小孩兒,而是當成真正的朋友,設身處地地為我們考慮,所以她才會冒著被當成綁架犯的風險,跟我們一起做這件事。但是這個計劃卻害死了她……」
陳娟已經徹底明白這件事的起因了。她嘆了口氣,說:「那麼5月20日那天晚上,就是你們商量好的『消失』的時間,對嗎?」
「是的,那天晚上輪到冷阿姨來接我們,按照原計劃,她先開車把我們帶到某處,然後我們一起下車,避開監控,消失無蹤。實際上是到某個地方躲起來——這個地方我們之前就選好了,在一個廢棄的遊樂園內,總之非常隱蔽,也很難被人想到。只要帶夠食物和水,在裡面待上個兩三天,估計不會被任何人發現。這幾天內,家長和警察肯定都會以為我們被綁架了,從而在全市展開搜索。我們的目的是希望能把那個畸形兒找出來!」
陳娟搖頭嘆息,說道:「畢竟是幾個孩子想出來的計劃,你們太天真了。知道嗎,警方是不可能如你們所願,把全市翻個底朝天的,因為入室搜查,需要搜查證,我們沒有理由也沒有精力把全市每家每戶都找一遍。所以很多失蹤案、綁架案,很久都無法偵破,有些甚至成了懸案,幾十年都無法解決。你們把警察想得太神通廣大了,以為我們能兩三天就把某個目標對象找出來,其實這是不可能的。」
靳亞晨垂下頭,囁嚅道:「我們確實想得太簡單了……」
「雖然你們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我還是要說,以後假如再遇到這樣的事情,不要想什麼另類的營救計劃,直接報警才是對的。如果你的親人真的做了什麼違法犯罪的事情,你不應該幫他隱藏,也不需要瞻前顧後。一個人犯了罪,就應該接受法律的制裁,這是他應該承擔的。我們只有清除掉這些罪惡,世界才會更加美好,這其實是一種大愛,你說對嗎?」
靳亞晨點著頭說:「我明白了,陳阿姨。」
「結果那天晚上,事情沒有按原計劃那樣進行,對嗎?」
「是的,我們上車後不久,冷阿姨給了我們一人一瓶飲料。我們全都喝了,然後很快就昏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那個地下室了。一開始我們還以為冷阿姨換了一個隱秘的地方,但很快就發覺不對勁了。」
「這些事情,趙星跟我說了,還有後來一個戴著面具、穿著雨衣的男人出現在你們面前,要求你們玩國王遊戲,並放走抽到國王牌的人,我都已經知道了。那麼,你現在知道這個面具男是誰了嗎?」
靳亞晨難過地說:「是我爸爸……對嗎?」
「我想應該是。但是當時的你或者你們,為什麼沒有想到綁架你們的人,會是你的父母呢?」
「其實我想到了,還提出來過,但是有幾個原因,讓我們覺得應該不可能是他們。第一是我發現他們的秘密是在大概一個月前,距離我們被綁架,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並沒有證據表示,他們跟這次的綁架案有關係;第二是我們上的是冷阿姨的車,也親眼看到了她,所以只可能是她綁架了我們;第三是我爸媽並不知道我們的這個計劃,怎麼會綁架我們呢?」
「但事實證明,他們的確是將計就計,把你們綁架了。至於他們是怎麼辦到這一點的,我會調查清楚。」陳娟略微停頓,說道,「你現在已經知道他們倆不是你的親生父母了,那你想知道自己真正的父母是誰,跟他們相認嗎?」
「當然想!」靳亞晨抬起頭來說道。
「明白了,那我會儘快幫你找到親生父母的。」
「真的嗎,陳阿姨?」
「我跟你保證。」
「真是太感謝你了!」
陳娟微笑著摸了一下靳亞晨的腦袋,說:「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
走出靳亞晨所在的病房,陳娟並沒有馬上離開醫院,她還想見一個人。
第六個孩子——那個跟幾個少年一起被營救出來的畸形兒。陳娟打聽到了他所在的病房,在醫生的陪同下進入其中。
甫一見到這孩子,陳娟心中暗自吃了一驚。跟之前靳亞晨形容的一樣,他頂著一顆跟身體不成比例的碩大的腦袋,臉上的五官是扭曲的,特別是左眼,朝左邊偏移得非常厲害,看上去極不協調,並且十分醜陋。此刻他坐在病床上,蜷縮著身體,手裡抱著一隻髒兮兮的玩具小狗,看到陳娟後,他脫口而出「媽媽」,隨即又露出失望的神情,囁嚅道:「不是媽媽……」
陳娟慢慢靠近他,輕聲問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畸形兒沒有理睬她,只是緊緊地抱著那隻小狗,彷彿這個世界上跟他最親的,除了媽媽,就是這隻小狗了。
「陳警官,我們試著跟他交流很多次了,沒有用,他幾乎不理睬任何人,最開始還對陌生人表現出恐懼和敵意,現在適應了一段時間,已經好多了。總之,他的語言能力有限,只會說最簡單的詞語,無法表述完整的句子,缺乏基本的社會性,彷彿第一次來到人類社會一樣。他說得最多的話,就是『媽媽』,偶爾也說『爸爸』,似乎非常依戀自己的父母。」醫生說。
陳娟點頭表示明白了:「醫生,我們出去說吧。」
兩人離開病房,站在走廊上,陳娟問:「親子鑒定的結果和體檢報告出來了嗎?」
「結果出來了,這個畸形兒就是靳文輝和韓雪妍的親生兒子。」醫生說,「體檢報告也出來了,這孩子身體健康,沒有什麼疾病,但是如你所見,他有先天性的頭部、面部畸形,以及大腦損傷,也就是弱智,他雖然已經十四歲了,但只有三歲小孩的心智。我們初步估計,是父母某一方染色體異常引起的。」
「你剛才說,他缺乏社會性,是不是長期被軟禁,沒跟其他人接觸造成的?」
「完全有可能。先天性大腦損傷的孩子我見過很多例,雖然智商偏低,但是給予很好的照顧,社會適應性方面是沒有問題的。比如,一些小貓、小狗的智商就等同於幾歲孩子的智商,它們完全能跟人和諧地相處,享受幸福的生活。」
陳娟深吸一口氣,她一分鐘都不想再等了,向醫生道謝後,快步離開醫院,駕車前往高新區刑警隊。